清泽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指节被捏得泛白,连带着虎口都有些发酸。
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像秒表,每跳一下,都往他紧绷的神经上多勒一分。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副驾的小月,刚想压下心头的躁意解释“导航说这条路能快两分钟”,
对方的声音已经带着冰碴儿砸了过来。“你看看这破路堵的!早跟你说走外环,
非逞能自己找路,现在好了吧?”小月把手里的包往腿上重重一摔,
拉链撞在膝盖上发出闷响,“等会儿到了学校,浩浩要是等急了,看你怎么跟孩子解释!
我这项目刚到关键节点,硬跟领导请假出来的,你就这么糟践时间?”清泽深吸一口气,
喉结滚了滚:“我也是刚从会议室跑出来,这份合同谈了三个月,
今天好不容易签下来……”“少跟我提你的合同!”小月立刻打断他,语气尖刻起来,
“谁不忙?我天天加班到半夜的时候你看见了?孩子上次家长会你去了吗?
现在让你挤出点时间陪孩子参加次活动,就这么不情愿?”“我没有不情愿!
”清泽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拔高,“我一直在赶!你能不能别像刺猬似的,开口就扎人?
”“我扎你?我要是不催着,你能把这事放心上?”小月冷笑一声,
“上次答应带浩浩去公园,结果呢?一个电话就被叫回公司,孩子哭了半宿你知道吗?
”旧事像火星掉进火药桶,清泽只觉得一股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猛地一打方向盘,
想从旁边的空隙里并过去,却没注意后车正好加速——“吱——!”刺耳的刹车声划破车厢,
车头几乎要贴上对方的车尾,两人瞬间被惯性甩得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狠狠拽回来。
车厢里突然死寂。小月脸上的刻薄僵住了,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清泽盯着前方刺眼的车尾灯,胸口剧烈起伏,刚才那瞬间的失重感还攥着心脏,
愤怒像被冰水浇过,只剩下后怕的凉意。车厢里的寂静没撑多久,
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冷风在无声打转。清泽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在微微发紧,
刚才急刹的余悸还没散,他侧头瞥了眼小月,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沙哑:“看,怕不怕?
”小月没接话,只是把脸扭向窗外,指尖无意识地***包带,
刚才被吓白的脸色还没完全缓过来。清泽深吸一口气,
语气软了些:“咱们能不能别总这样针锋相对?结婚都一二十年了,老夫老妻了,
就不能好好说句话?”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说句不好听的,我现在下班都有点躲着你。不是不想见,是真怕——一见你,
你就开始说我这不对那不好,我到底成了十恶不赦的人了?”“我没觉得自己多差劲啊,
怎么在你眼里就全身是毛病?”他越说越激动,音量不自觉往上提,“难道你自己就没毛病?
真要让我说,我能跟你说上好几天!我有毛病你尽管说,可我到底哪做错了?
我顾家、顾孩子,你爸妈那边我什么时候落下过?你倒是说说!”小月猛地转回头,
眼里的后怕瞬间被火气取代:“躲着我?你还有理了?我不说你,你能把心思放家里一点吗?
上次浩浩发烧,你倒好,一个应酬到半夜才回,我抱着孩子在医院排队的时候,你在哪?
”“那不是客户临时加的局吗?我能推掉吗?”清泽立刻反驳,“我不出去跑,
家里开销从哪来?你总说我不着家,可我不着家,你能安安心心在公司拼项目?
”“我拼项目不是为了这个家?”小月的声音也尖了起来,“你总拿挣钱当借口,
可家里需要的是钱吗?是你能多陪孩子吃顿饭,能跟我好好说句话!你倒好,
一回来要么累得倒头就睡,要么就嫌我唠叨——我唠叨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就非得天天挑我刺?”清泽的手握得更紧,方向盘被按出几道印子,
“我受够了天天被你盯着数落,好像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就不能看看我做得好的地方?
”“我没看见!我只看见你总把家里的事当副业!”小月拔高声音,眼眶有点发红,
“你觉得我愿意跟你吵吗?我也累!可我不吵,这个家还有人管吗?
”两人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撞来撞去,刚才那点后怕早被争吵的火气盖了过去,
只剩下积压了不知多久的委屈和不满,像潮水似的涌出来,堵得彼此都喘不过气。
清泽原本攥着方向盘的手,因为刚才那番试图和解的话,指节都松了些。他望着前方车流,
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能让小月明白,他要的不过是个能喘口气的家,不是天天像战场一样。
可小月的话像堵墙,把他所有的缓和都挡了回来。一股悔意猛地窜上来——干嘛要说那么多?
沉默多好,至少不会让空气里的火药味更浓。他心里憋着气,下意识侧头瞥了眼小月,
就这一两秒的走神,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前方货车的尾灯猛地亮起,
车身急刹时几乎要横过来!“我天!”清泽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距离太近了,
近得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得手脚瞬间僵硬,方向盘在手里像生了根。下一秒,
“砰——!”一声巨响震得他耳膜生疼,剧烈的冲击力让他狠狠撞在安全带上,
眼前瞬间黑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一片剧痛中悠悠转醒。耳边是刺耳的鸣笛声,
隐约能辨出是120的声音,忽远忽近。浑身像散了架,手脚都动不了,
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得厉害,只能看到一片晃动的光影。
有人在撬车门,有人在喊“小心点”。他感觉自己被人小心翼翼地抬了出去,
放在了硬邦邦的担架上,然后被推进一个颠簸的空间——是救护车。就在这时,
他看到了旁边担架上的小月。她浑身是血,额头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冒血,
医生正用纱布用力按压着。他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酸得发疼。
“对……对不起……”他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血沫子从嘴角溢出来。
没想到,小月竟然听到了。她艰难地转过头,眼角有泪水混着血滑下来,声音气若游丝,
常清晰:“没……没关系……应该……应该我对你说对不起……”清泽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模糊了视线。原来那些说不出口的歉意,那些藏在争吵背后的在意,
终究还是在这样惨烈的时刻,传到了彼此心里。清泽的意识像被潮水一点点淹没,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声也越来越微弱。小月吓坏了,浑身的疼都顾不上,
用尽全力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她怕他闭上眼就再也醒不来,
不停地轻轻摇晃着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清泽,别睡……看着我,
别睡啊……”她自己的嘴角也在不停冒血沫,一滴一滴砸在清泽的衣服上,像绽开的红梅。
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又怕碰疼他,只能死死抿着嘴,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顺着脸颊滑进他的衣领里,烫得像火。心里全是自责,像被刀割一样。刚才为什么要跟他吵?
为什么总要对他那么刻薄?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
救护车在晚高峰的车流里艰难穿行,每一次颠簸都让小月疼得龇牙,五脏六腑像被搅成一团。
可她顾不上自己,只是把清泽抱得更紧,生怕颠得他更难受。好不容易到了医院,
门口早已等着一群医护人员。当他们要把清泽从她怀里抬走时,
小月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黑,“咚”地栽倒在地。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涌出,
染红了身下的白瓷砖。旁边的医生立刻冲过来,迅速把她抱上担架,和清泽一起,
急匆匆地推向急救室。走廊里,只剩下血迹和那未散的、带着血腥味的悔意。
小月在抢救室里悠悠转醒时,浑身的疼痛像细密的针,扎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望着头顶惨白的灯,声音轻得像羽毛:“医生……我伤得重吗?”见医生欲言又止,
她反倒笑了笑,眼泪却先一步滚下来,“别瞒我了……要是我走了,把我所有能用的器官,
都捐给他——我的爱人,清泽。”“他要是看不见了,就把我的眼睛给他,
让他替我看看儿子,看看这世界……”她攥着床单的手微微颤抖,“不管他需要什么,
心脏、肾脏……只要能让他活着,都给他。
……就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儿子还在学校等我们接他去参加亲子活动呢……”话没说完,
哽咽就堵了喉咙,眼泪把枕头洇出一小片湿痕。医生赶紧握住她的手:“别激动,
你和他都会好起来的!”另一边的病房里,清泽刚从***中挣脱出一点意识,
沙哑着嗓子就问:“医生……我爱人呢?小月怎么样了?”医生刚说“还在抢救,
情况稳定”,他就急着摇头,眼里泛起红:“我知道自己的身子……要是我挺不过去,
所有器官都给她。她得活着,她得去接儿子,去参加活动……”他喘了口气,
小说《那朵风干的花和往回打的方向盘》 那朵风干的花和往回打的方向盘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