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颐年殿出来,太皇太后亲手将那支金凤衔珠钗簪入我发间。
赏赐的补品绸缎流水似的抬进宫门,送我回宫的,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张嬷嬷。
一回到景仁宫,所有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头垂得更低。
我是太皇太后亲口认下的干孙女,肚子里怀着皇家唯一的血脉。
【可以啊娘亲,这波高端绿茶操作,我给打九分,少一分怕你骄傲。总算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蠢蛋了。】
女儿的声音里难得带了点赞许,我摸了摸小腹,拿起一块新送来的枣泥糕。
当晚,萧景寰不请自来。
我正在灯下看书,他屏退宫人,走到我身边。
“皇祖母很喜欢你。”
我放下书,起身行礼。
“是皇祖母仁慈。”
他没让我跪安,反而在我对面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
“以后殿里闷,就去御书房待着。”
我猛地抬头。
御书房?
那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后宫嫔妃不得干政,靠近都是大忌。
他又补充一句。
“朕准你在旁看书,不许出声。”
他留下来用了晚膳。
饭桌上,他话依旧很少,却亲手给我布菜,夹的都是女医食谱上那些清淡滋补的。
太皇太后日日召我过去说话,时而陪她礼佛,时而让她摸摸我的肚子,讲些民间趣事。
连皇后送来的赏赐都比从前丰厚许多。
这日,太医照例来请平安脉,太皇太后也在。
我伸出手腕,太医搭上脉枕,闭目凝神。
【哎呀,天天躺着好无聊,伸个懒腰吧!】
女儿话音刚落,我肚皮上就轻轻鼓起一块。
太医咦了一声,猛地睁开眼,满脸喜色。
“恭喜太皇太后,恭喜才人!小皇孙在同老臣打招呼呢!脉象沉稳有力,龙裔十分康健!”
“哦?”
太皇太后立刻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摸着我的肚子,笑得脸上褶子都深了。
“真是哀家的乖孙儿,这么小就知道孝敬长辈!赏!重重有赏!”
看着她开怀的模样,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夜里,我又梦到了前世。
那碗黑漆漆的安胎药,撕心裂肺的剧痛,还有染红床榻的血。
我被惊醒,浑身冷汗。
第二天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我***心口,脸色发白。
“皇祖母,臣妾昨夜做了个噩梦。”
“梦见……有人要害我们的皇孙。臣妾知道是日有所思,可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我没说具体的人和事,只说是孕期敏感。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意淡去。
她握住我的手:“好孩子,你放心。哀家晓得你这一胎招了多少人嫉恨。”
“宫里的人,哀家会亲自敲打。”
“这景仁宫的宫禁,即刻起由哀家亲卫接管,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萧景寰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他不再只是坐坐就走,有时会在这儿批半个时辰的折子,有时会考校我的功课。
有一次,他从宫外回来,竟给我带了一串糖葫芦。
红彤彤的山楂裹着糖衣,在灯下亮晶晶的。
“宫外买的,尝尝。”
他语气平淡,说完便别开了脸。
我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嘴里炸开。
我看着他,笑了。
那天午后,我正在小憩,殿外忽然传来喧哗。
“都给本宫滚开!本宫要见洛才人,谁敢拦着!”
一个女声又尖又利,接着殿门被人一把推开。
一个身穿华贵妃色宫装的女人在一众宫人簇拥下,闯了进来。
是淑妃,江婉儿。
那个陪着萧景寰南下祈福,刚刚回宫的女人。
她径直冲我走来,停在我面前。
“你就是那个靠肚子上位的贱婢?”
【来了!她来了!娘亲!就是她!这个毒妇!上一世就是她买通了你宫里的人,在安胎药里下毒,害得我们一尸两命啊!】
女儿的尖叫在我脑中炸开。
我浑身血液都凉了。
原来是她。
前世那碗药的苦涩,小腹撕裂的剧痛,瞬间涌了上来。
我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
在她走到我面前时,我没有争辩。
我脸色一白,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身子晃了晃。
“淑妃娘娘……”
我声音发着颤,尾音带了哭腔。
“您……您别生气,若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打我骂我都行,只求您……别吓着肚子里的孩子……”
“装模作样!”
我这副样子显然激怒了江婉儿,她胸口剧烈起伏。
“一个罪臣之女,也配怀龙种?”
“本宫今天就替皇后娘娘教训你这个不知廉耻的***!”
话音未落,她扬起手,一巴掌朝我的脸扇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