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替身之殇我站在人群中心,指尖却冰凉一片,
几乎要握不住手中那个精心定制的蛋糕托盘。奶油裱花的“三周年”字样,
每一笔都耗费了我整晚的心力,此刻却像个巨大而拙劣的笑话,狠狠灼烧着我的掌心。
身上这件香槟色的真丝礼服,是薄烬喜欢的颜色。不,准确说,是苏媛喜欢的颜色。
他每次不经意间提起,眼神都会飘远一点,带着一种我永远无法触及的怀念。我穿着它,
笨拙地模仿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像个虔诚又卑微的朝圣者,试图在这段摇摇欲坠的婚姻里,
抓住最后一点微光。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旋转楼梯上方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骚动,
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窃窃私语声骤然密集,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浪。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
巨大的水晶灯下,薄烬挽着苏媛,拾级而下。他穿着纯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
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疏离和淡漠。而他臂弯里的苏媛,
一袭纯白如雪的曳地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腹部那抹温柔的隆起异常刺眼。她微微侧头,
对着薄烬露出一个清浅又依赖的笑容,美得如同易碎的琉璃,脆弱又惹人怜爱。
聚光灯仿佛有了生命,精准地追逐着他们,将这对璧人笼罩在绝对的光明里,
也无情地将我推向更深的阴影角落。薄烬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
比这宴会厅里最冷的香槟杯壁还要冻人。他扫过我精心挑选的香槟色礼服,
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下压了一下,一个极其清晰的不屑弧度。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凌,
狠狠扎进我眼底深处,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血液。“各位。
”薄烬低沉醇厚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响彻整个大厅,带着一种宣判般的笃定,
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他微微抬手,动作优雅却不容置疑,
将臂弯里的苏媛更紧地揽向自己身侧,那只手,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轻轻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很高兴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向大家正式介绍,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僵硬的我,不带一丝波澜,仿佛我只是角落里一件碍眼的摆设,“苏媛,
我的爱人。”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重重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以及,我们即将到来的孩子。
”爱人。孩子。这两个词,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滋滋作响,
腾起绝望的焦烟。“所以,”薄烬的视线终于牢牢锁定了我,冰冷,锐利,
带着一种终于要清理门户的漠然,“正主回来了,替身也该让位了。”“替身”两个字,
像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穿了我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
将我这三年小心翼翼维持的幻象彻底击得粉碎。原来在他眼里,我连一个名字都不配拥有,
只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拙劣的模仿品。“江晚,”他叫我的名字,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比最刻薄的咒骂更伤人,“薄太太的位置,你坐得够久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张雪白的纸片,被他随意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轻蔑,甩了过来。
纸片划破凝滞的空气,打着旋儿,不偏不倚,
正正地落在我手中那个承载着可笑期盼的蛋糕上。“啪嗒!
”精心裱花的奶油被砸得塌陷下去,黏腻的白色糊住了蛋糕上“三周年”的字样。
那点可怜的心意,瞬间变得污浊不堪。我低头,看着那张被奶油迅速洇染出油渍的纸。
顶头三个加粗的黑体字,冰冷得刺目——离婚协议书。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
喉咙口涌上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
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口翻涌上来的血腥气压了回去。痛楚尖锐地炸开,
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签了。”薄烬的声音没有任何催促,
只有一种笃定我会服从的理所当然,如同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没有再看我,
目光温柔地落回苏媛身上,仿佛我是这华丽舞台上最碍眼、急需扫除的垃圾。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有怜悯,有嘲讽,有看好戏的兴奋,
也有冰冷的漠然。这些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我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昂贵的香水味和甜腻的奶油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我摸索着托盘边缘,指尖沾上了一大块冰冷***的奶油。然后,
我伸出手,不是去拿笔,而是直接用那根沾满奶油的手指,狠狠戳进了蛋糕塌陷的奶油层里。
黏腻的触感包裹着指尖。我俯下身,
就着那片被奶油和蛋糕屑弄脏的、象征着我婚姻终点的纸页,在那份协议书的签名处,
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我的名字——江晚。白色的奶油在纸页上拖出笨拙而决绝的痕迹,
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也像是抽走了我所有的灵魂。奶油混着蛋糕屑,
糊在油墨上,让我的名字显得格外污浊,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惨烈。写罢最后一笔,
我猛地直起身。眼前骤然一黑,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那股被强压下去的血腥气再次猛烈地冲上喉咙,嘴里满是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小腹深处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绞痛,瞬间抽空了我双腿的力气。
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点锐痛强迫自己站稳。不能倒在这里。不能。
“薄烬,”我抬起头,看向那个拥着另一个女人、宣告着她怀孕喜讯的男人。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诡异的笑意,
尽管那笑容必定苍白如纸,“如你所愿。”我将那份沾满奶油、肮脏不堪的离婚协议,
连同底下那个被砸烂的蛋糕一起,用力地推回薄烬的方向。托盘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蛋糕彻底变成一滩狼藉的、看不出原貌的污渍。
“祝你们……”我的目光扫过苏媛微微隆起的小腹,那地方像针一样扎着我的眼睛,
“一家三口,百年好合。”说完,我猛地转身。香槟色的裙摆在我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扫过地面那滩令人作呕的蛋糕残骸。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清脆又孤寂的回响。
小腹的绞痛一阵紧似一阵,像有冰冷的刀在里面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尖锐的痛楚。
眼前阵阵发黑,宴会厅里那些模糊的、晃动的人影和刺眼的水晶灯光,
都扭曲成一片光怪陆离的背景。我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
朝着那扇通往自由、或者深渊的大门走去。身后那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空间里,
苏媛似乎带着一丝怯意,轻轻拉了拉薄烬的衣袖,
声音微弱地飘来:“阿烬…晚晚她…看起来不太好……”薄烬的声音紧随其后,
冷硬得像冻了千年的玄冰,清晰地穿透空气砸在我的脊背上:“不用管她。惺惺作态罢了。
”惺惺作态。这四个字,像最后的判决,彻底碾碎了我心底残留的、最后一丝微弱的火星。
冰冷的恨意,如同深埋地底万年的毒藤,在这一刻,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瞬间缠绕住我濒临破碎的心脏。那恨意如此汹涌,几乎压过了身体里翻搅的剧痛。
推开沉重的宴会厅大门,外面是江城初秋的夜。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
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瞬间打湿了我单薄的礼服和**的皮肤,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
酒店华丽的廊檐下,暖黄的光晕被雨水切割得支离破碎。我踉跄着冲入瓢泼大雨中,
冰冷的雨水浇在滚烫的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腹部的绞痛越来越剧烈,
像有无数只手在里面撕扯。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一晃,伸手死死按住剧痛的小腹,
另一只手撑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喉咙里那股腥甜再也压抑不住,
“哇”地一声,一口鲜血混着雨水喷溅在酒店外墙冰冷的、贴着昂贵大理石砖的墙面上。
殷红的血丝在雨水冲刷下迅速晕开、变淡,最终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暗痕,
仿佛从未存在过。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双重夹击下开始模糊。**在冰冷的墙上,
雨水模糊了视线。朦胧中,仿佛看到顶层宴会厅那巨大的落地窗前,
一道颀长冷硬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楼下这片风雨中狼狈不堪的蝼蚁。
那目光,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密集的雨幕,依旧能感受到其中的漠然和审视,
如同看着一件垃圾被雨水冲走。薄烬。我艰难地扯动嘴角,想对着那个方向笑一下,
却牵动了腹腔里翻江倒海的剧痛,更多的温热液体涌出嘴角。身体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下,
香槟色的礼服被泥水和血污浸染得面目全非,紧紧贴在身上,像一层沉重的、冰冷的裹尸布。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的手指抓住礼服光滑的领口,
猛地向两边撕扯!“嘶啦——!”昂贵的真丝布料在雨水中发出刺耳的裂帛声,应声而破。
我毫不犹豫地将这件承载了无数屈辱和模仿的香槟色礼服,连同里面那点可悲的期盼,
狠狠扯脱下来,团成一团肮脏的破布,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
将它狠狠地、决绝地扔进了几步之外那个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巨大垃圾桶里!垃圾,
就该待在垃圾桶里。如同我这三年的婚姻,如同那个叫江晚的、愚蠢的替身。
冰冷的雨水彻底浇透了我单薄的内衬,身体最后的温度被迅速带走。黑暗如同冰冷的海水,
汹涌地漫过头顶,将我彻底吞噬。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
只有小腹深处那持续不断的、如同生命流逝般的绞痛,
尖锐地提醒着我一些尚未可知的、彻底失去的东西。---2新生之耀三年后。巴黎。
深秋。空气里弥漫着塞纳河畔特有的水汽,混合着咖啡香、梧桐叶的干燥气息,
以及顶级艺术殿堂里那种独特的、紧张而兴奋的躁动。巴黎秋季艺术沙龙展的珠宝展区,
灯光被精心调校得如同流淌的星河,
每一束光都只为衬托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凝结了极致技艺与灵感的珍宝。
后台VIP独立休息室里,气氛却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灯火璀璨的埃菲尔铁塔,此刻却成了房间里最黯淡的背景。
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松和皮革的冷冽香气。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口,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沉默地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
裁剪完美的黑色羊绒大衣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仅仅一个背影,
就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将休息室内原有的奢华气息都压得低了一头。
助理文森特垂手站在一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刚刚得知的消息:“薄总,确认了。今晚沙龙展的压轴作品,
那套命名为‘新生’的钻石珠宝系列,设计师署名是…J.W.Jiang。
”落地窗前的身影,纹丝未动。但房间里的空气,却在那个名字落地的瞬间,骤然降至冰点。
仿佛有无形的寒流席卷而过,连窗外埃菲尔铁塔的流光都似乎冻结了一瞬。薄烬缓缓转过身。
三年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那张脸依旧俊美得如同雕塑,
只是眉宇间沉淀下更为深重的冷峻和锐利,如同出鞘的古剑,锋芒内敛却更显慑人。
他的目光,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墨黑的海,深不见底,
涛骇浪般的震惊、难以置信的怀疑、以及一种……被什么东西猝然击中要害的、冰冷的钝痛。
“J.W.Jiang?”薄烬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砂纸磨过粗糙的岩石,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江晚?”文森特只觉得压力陡增,
喉头发紧:“是…是的,薄总。根据主办方提供的资料,正是这位设计师。
而且…她本人就在后台准备区。”薄烬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沉默着,目光从文森特身上移开,
重新投向窗外那片繁华璀璨的夜色。但那眼神,却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
落在一个遥远得模糊、却又在记忆深处某个角落隐隐作痛的名字上。江晚。
那个被他亲手丢弃在江城冰冷雨夜里的名字。
那个被他称为“替身”、签下离婚协议时手指沾满奶油污渍的女人。
那个…吐着血消失在垃圾桶旁的身影。她没死?她竟然成了…巴黎艺术沙龙展的压轴设计师?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他死水般的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无数被刻意尘封、被时间掩埋的画面碎片,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奶油甜腻的腥气,
时单薄得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背影;垃圾桶口那块被雨水打湿的、刺眼的香槟色破布……还有,
更深处,一个被他强行忽略了三年的、模糊的疑点——那晚酒店外墙雨水冲刷下,
那片转瞬即逝的、暗红的痕迹……休息室里死寂得可怕。文森特屏住呼吸,
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咚咚声。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
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薄烬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冷风。
他大步流星地朝着休息室通往后台准备区的门走去,
黑色大衣的下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薄总!”文森特下意识地想跟上阻拦,
沙龙展后台管理严格,这样闯过去……薄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
他径直拉开了那扇厚重的隔音门。门外,是另一个世界。明亮得有些刺眼的白炽灯光下,
的工作人员、推着挂满华服的移动衣架、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定型发胶和高级香水的混合气味。
这里的热闹与后台VIP室的冷寂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薄烬的出现,
像一块巨大的寒冰骤然投入滚沸的油锅。他周身散发出的强大而冰冷的气场,
瞬间让门口附近忙碌的几个工作人员僵在原地,
惊愕地看着这个明显不属于后台、却带着一身凛冽寒意闯进来的东方男人。
薄烬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人群的缝隙,精准地锁定了不远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那里,
一道纤细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试衣镜前。镜中映出的侧脸,线条清晰而柔和,
褪去了三年前的些许青涩,沉淀出一种从容淡定的光华。她微微低着头,
正专注地整理着模特颈间一条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
那项链的设计极其大胆而独特——主钻是一颗罕见的、纯净无瑕的梨形白钻,
被无数细小的粉钻如同初生花瓣般温柔包裹、托举,
钻石冷硬的光芒被巧妙地折射出不可思议的生命力,
仿佛一颗在寒夜中破土而出、倔强绽放的花苞,带着历经劫难后浴火重生的纯粹力量。
正是今晚即将惊艳全场的压轴之作,“新生”。
薄烬的心脏像是被那璀璨的光芒狠狠刺了一下。他认得那张脸。即使只有侧影,
即使隔着三年时光的距离,他也绝不会认错。是江晚。
不再是那个穿着香槟色礼服、眼神里带着怯懦和卑微模仿的江晚。镜中的女人,
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象牙白裤装,墨色的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
小说《薄情如烬》 薄情如烬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