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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胎药。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铁钉,狠狠烙在我的视网膜上。我盯着那熟悉的笔迹,只觉得浑身发冷,连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这太荒谬了。

青儿查到的,是断人子嗣的阴损药物;我找到的,却是安胎保胎的方子。

一个是地狱,一个是天堂。

沈聿舟,我的夫君,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张药方凑到烛光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看。当归、川芎、白芍、熟地……确实都是些温补气血、安胎养神的常用药材。可在这方子的末尾,我看到了一个极不起眼的名字——紫河车。

我虽不懂医理,但常年喝药,也略知一二。这紫河车乃大补之物,寻常女子虚不受补,若是无孕之身贸然服用,恐引致血热妄行,反伤根本。

更何况,我不是无孕之身,我是……我是正在被他用“红丝草”算计的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毒蛇般缠上我的心脏——如果,他是想先用“红丝草”让我不知不觉地难以受孕,再用这副看似滋补的“安胎药”彻底毁了我的身子,造成我因“求子心切、滥用补药”而血崩的假象……

那我便是死了,也只会落得个“咎由自取”的名声。而他,依旧是那个痛失爱妻的、深情款款的沈大人。

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毒计!

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我从没想过,那个会为我描眉、为我暖手、在我噩梦时将我紧紧拥入怀中的男人,竟会对我藏着如此歹毒的心思。

我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个白瓷药瓶。拔开瓶塞,一股与他身上一模一样的、甜腥的药味扑鼻而来。瓶子里是磨好的药粉,呈淡褐色,与票据上的“安神散”对上了。

这就是证据。

我迅速将药方和药瓶重新包好,放回暗格,盖上地板,铺好地毯,将一切恢复原状。然后,我把那张从废纸篓里捡出来的、写着“安神散”的票据,小心地藏入了贴身的夹层里。

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虚脱。**在冰冷的书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下人恭敬的问候声:“大人回来了。”

我浑身一僵。

他回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掐了掐冰冷僵硬的脸颊,逼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当我走出书房时,我又是那个镇国将军府的、明媚爽朗的大**,沈聿舟的爱妻,林芷凝。

沈聿舟正站在庭院中,月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辉。他看到我,眼中立刻漾起温柔的笑意,快步向我走来。

“阿凝,怎么还在外面?夜里凉。”他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我的肩上。

那件带着他体温和熟悉墨香的外袍,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我的皮肤。我强忍住想要甩开它的冲动,仰头对他笑道:“等你呀。宫里事情可还顺利?”

“嗯,一些小事罢了。”他揽住我的腰,带我往卧房走去,“倒是你,我走的时候看你脸色就不太好,可是累着了?”

他的眼眸深邃,带着关切,仿佛能看透我心底的一切。我心中警铃大作,连忙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情绪,用带着一丝委屈的语气说:“还不是因为你。你把茶水洒了,我怕你的公文受损,进去帮你整理了半天,腰都酸了。”

这番话半真半假,最是能取信于人。

果然,沈聿舟闻言,眼中流露出愧疚与心疼。“是我的不是。”他停下脚步,转到我身后,温热的手掌隔着衣料,力道适中地为我***着后腰,“都怪我走得太急。以后这种事,让下人去做便好,莫要累着自己。”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动作轻柔,是我曾经最贪恋的安抚。可如今,我只觉得他的每一次触碰,都像有毒蛇在我的皮肤上游走,让我不寒而栗。

我却只能逼着自己放松身体,享受着他的“体贴”,声音软糯地撒娇:“下人毛手毛脚的,我可不放心。万一弄坏了我们沈大人的重要公文,我可担待不起。”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他的手掌传到我的身上。他从身后拥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窝,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你呀……明日便是你生辰了,想要什么礼物?我那支玉簪,可还喜欢?”

“喜欢。”我转过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笑得眉眼弯弯,“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那一夜,我枕在他的臂弯里,第一次失眠了。

我睁着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这个与我同床共枕了三年的男人,我曾以为自己对他了若指掌,如今却发现,他像一团深不见底的迷雾。

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让他非要置我于死地?

是我的家世吗?我父亲手握兵权,功高震主,他是文臣之首,难道是帝王授意,要他来牵制将军府?

还是……他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沈聿舟?

黑暗中,我悄悄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熟睡的轮廓。挺直的鼻梁,削薄的嘴唇,清晰的下颌线……这张脸,是我爱了这么多年的脸。可这张俊美无俦的皮囊之下,究竟藏着一颗怎样狠毒的心?

第二天,是我二十岁的生辰。

一大早,沈聿舟便不让我起床,说他亲自下厨,要为我做一碗长寿面。

我躺在床上,看着他穿戴整齐,眉眼含笑地走出去,心中一片冰冷。

很快,他便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炖盅。

“先吃面,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他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扶我起身,细心地为我垫好靠枕。

我看着那碗面,上面卧着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撒着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这是我最喜欢的吃法。三年来,每一个生辰,他都会为我做这样一碗面。

我拿起筷子,心中五味杂陈。

“慢点吃,别烫着。”他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我,仿佛我是他世界的中心。

演戏演得真好啊。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幸福甜蜜的模样,大口大口地吃着面。

吃完面,他端起了那个炖盅,用银勺舀起一勺褐色的汤汁,递到我唇边。

“这是什么?”我看着那勺汤药,心跳骤然加速。

来了。

“这是我特意为你求来的方子,托人寻了好久才配齐的药材,亲自为你熬的。”他柔声说道,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和怜爱,“阿凝,我知道你为了孩子的事,心里一直有压力。这副药,最是温补,能好好调理你的身子。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们自然就会有孩子的。”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一个为妻子身体着想的绝世好夫君。

如果我没有发现那个暗格,没有看到那张药方,此刻的我,一定会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这碗“毒药”喝下去。

可现在,我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递到我唇边的,哪里是什么调理身子的补药,分明是一碗催命的阎王汤!

我看着他含笑的眼睛,那里面映出我惊惶的倒影。我不能拒绝,一旦拒绝,便是打草惊蛇。

我必须喝下去。

或者说,我必须“假装”喝下去。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就在勺子即将碰到我嘴唇的瞬间,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额头,身体也随之动了一下。

“哎呀!”我惊呼一声,手肘“不小心”撞在了他的手腕上。

“哐当——”

炖盅应声落地,摔得粉碎。褐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一股浓郁的、甜腥的药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阿凝!”沈聿舟惊得站了起来,顾不得地上的狼藉,紧张地检查我的手,“有没有烫到?”

我缩回手,藏在袖子里,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懊恼和自责:“对不起,聿舟,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我给父亲准备的生辰回礼还放在演武场忘了拿,一时心急……”

他见我安然无恙,松了口气,随即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你呀,还是这般毛毛躁躁。一碗药罢了,摔了便摔了,人没事就好。礼物的事不急,晚些让下人去取便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片。

我看着他的背影,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一块刚刚趁乱用手帕沾满药汁的碎瓷片。

我的心在狂跳。第一步,成功了。

“你别动,小心划到手,我叫下人来收拾。”我连忙阻止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别,”他按住我,“地上都是碎片,小心扎了你的脚。你乖乖坐着。”

他很快叫来了侍女,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又命人开了窗通风。那股甜腥的药味,这才渐渐散去。

“药没了,可惜了我一番心意。”他回到床边,故作委屈地看着我。

“都怪我,”我抱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你不会怪我吧?”

“傻瓜,”他失笑,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怎会怪你。药没了可以再熬,只要你好好的。”

他越是温柔,我便越是心寒。

下午,我寻了个借口,说想回将军府看看父亲,顺便把回礼送过去。

沈聿舟并未起疑,只叮嘱我早去早回。临行前,还亲自为我披上披风,将我送至府门口。

“路上小心,晚上我等你回来用膳。”他站在马车旁,对我挥手告别,笑意温润,风度翩翩。

我坐在疾驰的马车里,掀开车帘,看着那个伫立在门口的白色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我缓缓放下车帘,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凝重。

我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而是让车夫绕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巷子的尽头,是一家挂着“杏林春”牌匾的医馆。医馆的主人,是陈伯。

陈伯曾是我父亲麾下的军医,医术高超,尤擅解毒。后来因伤退役,便在京中开了这家小医馆,平日里只给街坊邻里看些头疼脑热的小病,从不张扬。

他是我父亲最信任的人,也是我此刻唯一能求助的人。

我让青儿在外面守着,自己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蒙着面纱走进了医馆。

陈伯正在药柜前打着盹儿,听到动静,掀了掀眼皮。当他看清我的身形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立刻起身,将我引至内堂。

“大**?您怎么来了?”他关上门,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

我没有废话,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一样,是用手帕包着的、沾满药汁的碎瓷片。

另一样,是我凭着记忆,一笔一划默写下来的、沈聿舟那张“安胎药”的方子。

“陈伯,”我的声音干涩沙哑,“我想请您帮我看看,这药,还有这张方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陈伯的神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他先是拿起那块碎瓷片,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指尖沾了一点点药汁,放在舌尖尝了一下,随即眉头便紧紧地锁了起来。

然后,他又拿起我默写的那张药方,逐字逐句地仔细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内堂里静得只剩下我的心跳声。

陈伯看得极慢、极仔细,他的脸色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难看,从最初的凝重,到后来的震惊,最后,化为一片骇人的苍白。

“大**

姐……”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给您用这药的人……是想让您死啊!”

我心中一痛,这个结果,我早有预料。

“陈伯,您直说。”

陈伯深吸一口气,指着那张药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这张方子,看似是安胎温补的良方,可加上了‘紫河车’这味药,再配上这药汁里含有的‘红丝草’,就成了天下至毒的慢性毒药!”

“它不会立刻要了您的命,”陈伯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它会先一点点地破坏您的身体,让您出现所有怀孕初期的症状——嗜睡、反胃、食欲不振。您和给您下药的人,都会以为您是真的有孕了。”

“然后呢?”我哑声问。

“然后,”陈伯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在您‘怀孕’三到四个月的时候,这毒素的积累会达到顶峰。到那时,您会突然血崩不止,药石无医。在外人看来,您就是不幸小产,血崩而亡。谁也查不出,您是中了毒!”

我闭上眼,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果然如此。他不仅要我的命,还要用一个虚假的“孩子”作为陪葬,将一切都伪装成一场意外。

沈聿舟,你好狠的心!

“陈伯,”我再次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的冰冷,“这毒,可有解法?”

陈伯看着我,欲言又止。

“您但说无妨。”

他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道:“大**,这毒……阴狠就阴狠在,它本身并非无解。但下毒之人,显然算到了后面的一步。”

“什么意思?”

陈伯指着药方,声音沉重如铁:“这副药方,除了是毒药,它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作用——它是一种‘药引’。它在破坏您身体的同时,会让您的身体对另一种剧毒之物,变得毫无抵抗之力。一旦您接触到那种东西,便会立刻毒发,神仙难救。”

“也就是说,”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还有后招。这碗汤药,只是第一步。”

“是。”陈伯沉痛地点了点头,“而且,这第二步的毒,一定就藏在您身边,藏在您最意想不到、最日常接触的东西里。或许是一块熏香,或许是一件首饰,又或许……是您每日都要用的胭脂。”

小说《恩爱夫君夜夜喂我毒》 恩爱夫君夜夜喂我毒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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