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来临前，总有预兆。

订婚宴前夜，我像所有待嫁的姑娘一样，兴奋又紧张地检查着二天的流程。

顾淮刚从部队归队，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看着我时，眼里依旧有温柔的星光。

“累不累？”我给他倒了杯水，

“明天要早起，要不你先去洗澡休息？”

他点点头，把手机随手放在了茶几上。他去浴室后，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的扣款通知。

我本无意窥探，但那串数字太过刺眼——是他月工资的一半。顾淮是飞行部队的王牌，津贴优渥，但这笔钱也不是小数目。

我们的婚房刚付了首付，正在装修，正是用钱的时候。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了他的手机。他从不设防，我轻易就解了锁。转账记录清晰地显示着，收款人是“苏瑶”。

而且，这笔转账，从半年前他战友陈锋牺牲后，每个月都雷打不动。

浴室的水声哗哗作响，我的心却一点点沉入冰窖。八年的感情，我们之间几乎没有秘密，更别提这么大额的财务往来。

顾淮出来时，我正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照得我脸色惨白。

他愣了一下，随即看到了我手里的手机，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怎么了，晚晚？”

“顾淮，”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每个月给苏瑶转一半的工资，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沉默了片刻，走过来坐下，伸手想揽我的肩，被我躲开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自责：“晚晚，陈锋是为了掩护我才牺牲的。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欠他一条命。苏瑶一个女人，带着刚出生的孩子，无依无靠，我能不管吗？我怕你多想，才没说。”

“我多想？”我几乎要气笑了，“顾淮，照顾战友遗孀，有很多种方式。部队有抚恤金，战友们可以一起捐款，成立个基金。你这样悄悄地，每个月把一半工资给她，算什么？你是在养她吗？”

“林晚！话别说得那么难听！”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我只是在尽我的责任。陈锋走了，我就是她和孩子的依靠。”

“你的责任？”我盯着他的眼睛，“你的责任里，不包括你的未婚妻，不包括我们即将组建的家庭吗？明天就是我们的订婚宴，你瞒着我做这种事，你觉得合适吗？”

那晚我们不欢而散。我以为这已经是我们八年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我以为只要他承诺以后会和我商量，这件事就能翻篇。

我太天真了。

二天，订婚宴上，当我穿着定制的礼服，化着精致的妆容，准备接受所有人的祝福时，顾淮的手机响了。

是他的发小周铭打来的，电话里周铭的语气很急。顾淮接完电话，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他走到我身边，攥着我的手，力道大得让我生疼。“晚晚，苏瑶割腕了，我现在必须过去一趟，周铭已经去医院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

“顾淮，”我死死拉住他，声音在发抖，“你看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看看台下坐着的是谁。你现在走了，我们两个，我们两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人命关天！”他皱着眉，眼神里满是焦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仿佛我的阻拦是多么冷血无情，“晚晚，你一向最懂事，体谅我一次。陈锋的命，我欠着，苏瑶的命，我也得管！”

说完，他用力挣开我的手，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宴会厅。

司仪尴尬地站在台上，音乐戛然而止。我父母气得浑身发抖，顾淮的父母则满脸羞愧，不停地跟亲戚朋友道歉。

而我，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丑，独自站在那束追光灯下，接受着所有同情、怜悯、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

那一刻，我心底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碎了。

小说《抛却旧情随水流》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