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时，韩若羽正在教纪皓说英文。

只听她温柔地说：“你可要用心学呀，在云城，像你这么大的小朋友，都能说很流利的英文了。”

纪皓学得格外认真，小脸绷得紧紧的。

韩若羽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夸奖道：“我们皓儿口齿真伶俐，真聪明，不像……”

纪皓立刻伸出小手，亲昵地抱住韩若羽的腰，仰着头说：“这都是韩阿姨教得好！要是我跟我妈一样，只会说土话，那回去了多丢人啊。”

原本在一旁安静看书的纪晨旭，听到这话，只是抬了抬眼皮，朝这边看了一眼。

随即，他嘴角竟然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眼前这幅画面，真是说不出的温馨美好。

而这样刺眼的画面，我已经看了整整两辈子了。

韩若羽，她也曾是我们村的姑娘。

后来因为父亲家暴，母亲早早离世，被外面的亲戚接走，去城里念了几年书。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前些年又回到了村里。

起初，我对她心怀感激，因为有一次纪皓贪玩掉进河里，是她恰好路过救了起来。

可从那以后，一切就慢慢变了味。

她第一次来我家，目光就黏在了纪晨旭身上。

那天他脊背挺得笔直，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悬腕挥毫，那双干净修长的手指在纸上肆意挥洒着墨迹。

她凑上前去，语气里带着几分崇拜：“纪大哥，您真有文化，嫂子能嫁给您，可真幸福。”

纪晨旭常挂在嘴边的天文地理、诗词歌赋，我确实一句也听不懂。

他和我之间，除了聊聊夏天的蚊子和冬天的寒冷，再无别的话题。

但是，韩若羽那句话里藏着的，对我这个“嫂子”的讥讽，我听懂了。

我站在一旁，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显得局促又多余。

从那以后，韩若羽便三天两头地往我们家跑，后来还央求纪晨旭去村里的学校**教书。

自此，她对他的称呼，便从“纪大哥”变成了一声声更显亲近的“纪老师”。

那之后，我每次去学校送午饭，几乎都能看到韩若羽理所当然地坐在纪晨旭的身边。

他会把我花了一整晚小火慢煨的鸡汤，小心翼翼地先盛一碗，递到韩若羽面前。

纪皓在一旁开心地拍手咯咯笑：“妈，韩老师最喜欢喝你炖的汤了。”

是啊，我为了养活他们父子俩，天不亮就起床，辛辛苦苦挖菌子去跟邻居换一只老母鸡。

费尽心思打理后山那片没人要的荒地，只为掐下那几根最水嫩的菜尖儿。

我自己都舍不得多吃一口，到头来，却被他们这样轻易地拿去，讨好另一个女人。

上一世，我没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些委屈喊了出来。

结果纪晨旭只是紧蹙着眉头，抿着薄唇，转身对韩若羽微微弯腰，声音里满是歉意：“韩老师，实在抱歉，是我爱人失态了。”

那姿态，仿佛我丢了多么天大的脸面。

而纪皓的反应更直接：“你不给韩老师吃，我也不吃了！”

韩若羽立刻像个主人一样，拉过纪皓的肩膀，教育他：“皓儿，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不可以这么跟妈妈说话。”

纪皓立刻对着韩若羽扁了扁嘴，乖巧地道歉：“对不起，韩老师。”

韩若羽护着纪皓，再看向我时，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局促不安。

那一刻，我的丈夫，我的儿子，他们联手把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无人问津的弃妇。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沉了下去，一片惨然。

韩若羽生得温婉白净，气质出众。

而我，终日上山下地，风吹日晒，身上总带着一股子泥土的野气。

生了纪皓之后，身形更是与少女的纤细沾不上半点关系。

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确实比我更像一家人。

就像上一世的结局一样，韩若羽顺理成章地跟着他们父子回了纪家，外界从没有人怀疑过她不是纪皓的亲生母亲。

起初纪皓还叫她若羽姐姐，她总是笑着纠正：“还是叫我阿姨吧。”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她这点称呼上的小心思，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说《云舒无意》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