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A+ A-

温景然那句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提醒,像一根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破了许蜜心头刚刚泛起的那点暖意和悸动,留下一个不断渗着寒意和迷茫的伤口。证据是冰冷的铁证,足以将李曼钉死在耻辱柱上,可秦骁获取和送达这些证据的方式,却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解决”的光环之上。

他依旧在暗处。依旧用他那不容置疑的力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询问,没有沟通,只有单方面的、不容拒绝的“安排”。这和她一年前拼命想要逃离的“掌控”,本质上有何不同?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难以抗拒的形式?

许蜜将那些证据匿名发给了相关的监管部门和几家有影响力的媒体。李曼和“王总”的丑闻迅速发酵,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本地美食圈和媒体圈炸开了锅。杂志社紧急撤稿、道歉、切割,李曼被停职调查,面临身败名裂和法律的追责。那场针对“晚风甜铺”的构陷危机,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消散于无形。

危机解除了。工作室恢复了往日的忙碌,订单甚至因为这场反转的“免费广告”而多了起来。但许蜜的心,却并没有随之轻松。她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沉默地投入工作,用更繁重的订单和更苛刻的自我要求来填满所有时间,试图将那复杂的情绪和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名字彻底屏蔽。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最紧绷的时刻,给予最沉重的一击。

深夜,“晚风甜铺”工作室依旧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巧克力焦糖香气,混合着一种无形的焦灼。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已陷入沉睡,只有零星灯火点缀着黑暗。操作台上,一排排精致如艺术品的“黑金伯爵”慕斯蛋糕已经完成,正等待着最后一道工序——淋上那层决定性的、带着金粉的巧克力镜面。

这是为明天一个极其重要的高端婚宴准备的压轴甜品。新娘是本地一位颇有影响力的名媛,对甜品要求近乎苛刻,点名要“晚风甜铺”的独家定制。订单金额巨大,更关乎工作室能否真正打入顶级圈层。

许蜜已经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将融化的黑巧克力与熬煮到完美状态的焦糖液混合,准备**那层至关重要的镜面。她的眼睛因为疲惫而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异常专注,指尖稳定地搅动着粘稠的混合物,感受着温度与质地的微妙变化。

成败在此一举。

就在她将混合液缓缓倒入量杯,准备进行最后一步淋面时——

“嗡…咔…滋啦——!”

一阵刺耳而怪异的噪音,猛地从工作室角落传来!紧接着,一股浓烈的、带着焦糊味的白烟,从那个陪伴了许蜜整个创业生涯、外壳已经有些斑驳的老式商用烤箱里滚滚冒出!

许蜜的心跳骤然停止!她猛地转头,瞳孔因为巨大的惊恐而瞬间收缩!

只见那台老烤箱的显示屏疯狂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控制面板上冒出细小的火花,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滋啦”声!浓烟迅速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塑料烧焦气味!

“不——!”一声绝望的嘶喊冲破许蜜的喉咙!

她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拔掉电源插头!但已经晚了。烤箱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爆裂声,彻底宣告了这台老伙计的死亡**。

工作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浓烟还在无声地弥漫,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许蜜僵立在原地,看着那台冒着青烟、彻底沉默的烤箱,又猛地回头看向操作台上那几十个等待镜面、必须在明早八点前完美交付的“黑金伯爵”慕斯胚。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没有烤箱!无法完成最后定型!无法淋面!无法冷藏稳定!

订单…完了。

工作室的声誉…完了。

她所有的努力和心血…都完了!

一股灭顶般的无力感攫住了她。连日来的疲惫、压力、被构陷的委屈、对秦骁那复杂难言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靠着冰冷的操作台,身体控制不住地滑坐下去,蜷缩在弥漫着焦糊味的地板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没有哭喊,没有歇斯底里。只有肩膀无声的、剧烈的耸动,和从指缝间溢出的、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那声音,像濒死小兽的悲鸣,充满了被命运反复捉弄后的绝望和疲惫。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灼烧着她的脸颊,也灼烧着她摇摇欲坠的心防。

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许蜜被绝望彻底吞噬,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声恸哭时,工作室紧闭的玻璃门外,一辆黑色的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停在街边阴影里。

车窗降下一条缝隙。秦骁苍白而憔悴的脸隐在昏暗的光线下,额角的纱布已经拆掉,留下一道浅粉色的新疤。他的目光穿透玻璃,死死锁着那个蜷缩在地板上、肩膀剧烈颤抖的纤细身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无法言喻的心痛、焦灼和一种近乎毁灭的自责。

他一直在暗处。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固执地守望着她的世界。李曼的构陷,他第一时间知晓,用最***的手段碾碎。他知道她工作室的每一个重要订单,知道这台老烤箱最近状态不稳。他甚至安排了人随时待命,准备在她需要时提供“备用设备”。

但他不敢出现。他记得阳台上的“永别”,记得雨夜里她冰冷的无视。他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她更加愤怒,更加绝望。他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暗处,用他所能调动的所有资源,笨拙地、小心翼翼地试图为她扫清障碍,却又不敢让她知道分毫。

直到此刻。直到看到她被绝望击垮,蜷缩在地板上无声恸哭的模样。

那画面,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他的心脏,反复搅动!比任何商业对手的打击都更让他痛不欲生!他再也无法忍受!

“开车门!”秦骁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秦总!您的身体还没…”副驾驶的小陈焦急地想要劝阻。

“开车门!!”秦骁低吼,眼神凌厉如刀,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偏执。

小陈不敢再言,立刻解锁车门。

秦骁几乎是撞开车门冲了下去!他甚至没顾上拿伞,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他单薄的病号服外披着的外套。他踉跄了一下,肺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肺炎未愈),但他毫不在意,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几步就冲到了“晚风甜铺”紧闭的玻璃门前!

“砰!砰!砰!”

他不再顾忌,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用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许蜜!开门!许蜜!!”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焦灼和恐慌,“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门内,蜷缩在地板上的许蜜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砸门声惊得浑身一颤!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玻璃门外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秦骁!他脸色惨白,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焦灼和心痛,正用拳头疯狂地砸着门!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会知道?!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窥破最狼狈时刻的羞怒瞬间冲垮了许蜜!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腿软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再次跌坐在地。

“滚!秦骁你滚!!”她朝着门口嘶喊,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愤怒,“我的事不用你管!滚啊!!”

“许蜜!你开门!让我进去!!”秦骁对她的嘶吼充耳不闻,砸门的动作更加疯狂,指骨撞击在坚硬的玻璃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很快便泛起了红痕,“我知道烤箱坏了!订单要赶不上!你开门!我有办法!让我帮你!!”

“帮我?”许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绝望和愤怒让她口不择言,“用你那套掌控一切的方式‘帮’我吗?秦骁!收起你的假惺惺!我不需要!我宁愿店关了!也不要你再插手我的人生!滚!!”

她的拒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秦骁最后一丝理智。看着她绝望的眼神,听着她宁愿毁掉一切也不要他靠近的决绝,一种灭顶般的恐慌和痛苦彻底吞噬了他!

“许蜜!!”他猛地停下砸门的动作,双手死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额头抵着门,隔着那层透明的屏障,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孤注一掷的哀鸣:

“我改了!!”

“你看我这段时间的样子!!”

“我真的改了!!”

“你信我一次!就这一次!让我帮你!!”

“求你了…晚晚…求你了…”

那一声声“求你了”,带着泣血的卑微和绝望,穿透冰冷的玻璃,狠狠撞在许蜜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上。她看着门外那个几乎要跪下来哀求的男人,看着他额头上因为撞击而渗出的血丝(砸门时被玻璃边缘划伤),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恐慌…

恨意依旧在心底燃烧,但一种更汹涌的、无法抗拒的酸楚和悸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抵抗。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仅仅是绝望,更混杂了太多太多她无法厘清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辆印着某知名电器维修公司LOGO的面包车,在秦骁那辆黑色轿车后面紧急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工装、提着工具箱的老师傅在小陈的指引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秦先生!师傅来了!”小陈气喘吁吁地喊道。

秦骁猛地回头,看到维修师傅,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再哀求,而是猛地转向许蜜,隔着玻璃,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不容拒绝的恳求,声音因为急切而更加嘶哑:“许蜜!开门!让师傅进去!算我求你!先修烤箱!先保住订单!其他的…等事情过了,你要杀要剐,我随你处置!!”

他的眼神,他的话语,他身后那个提着工具箱、一脸专业的老师傅…这一切,像一道强光,刺破了许蜜被绝望笼罩的黑暗。

保住订单…先保住订单!

这个念头,像本能一样压倒了所有复杂的情绪。许蜜看着门外秦骁那副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的样子,再看着那台冒着青烟的老烤箱…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撑着操作台站了起来。

她踉跄着走到门边,手指颤抖着,解开了门锁。

“咔哒。”

门开了。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秦骁身上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种属于病人的虚弱气息,瞬间涌入。秦骁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甚至顾不上看许蜜一眼,就急切地对身后的老师傅喊道:“快!师傅!就是那台!无论如何,想办法修好它!钱不是问题!”

老师傅显然见惯了各种紧急情况,二话不说,立刻提着工具箱冲向那台还在冒着余烟的老烤箱,动作麻利地开始检查。

秦骁这才猛地转过身,目光急切地搜寻着许蜜。当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未干的泪痕,看到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时,他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扶住她。

“别碰我!”许蜜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冰冷而沙哑,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未消的恨意,“修你的烤箱!修不好,带着你的人,立刻滚!”

秦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因为她的抗拒而微微颤抖。他眼底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却不敢再靠近,只能僵硬地收回手,低声道:“好…好…我不碰你…师傅在修了…一定能修好…”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保证,目光却依旧死死胶着在她身上,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担忧。

许蜜不再看他,背过身去,用袖子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操作台另一边,开始检查那些等待镜面的慕斯胚的状态,试图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但她的指尖,依旧在微微颤抖。

工作室里只剩下老师傅拆卸检查烤箱零件时发出的金属碰撞声,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紧绷的沉默。秦骁像个犯了错被罚站的小学生,局促地站在离许蜜几步远的地方,不敢靠近,目光却像黏在她身上一样,贪婪地、担忧地追随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老师傅拧动螺丝发出稍大的声响,他都会紧张地看过去,仿佛那声音决定着生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窗外的天色,由浓黑渐渐透出一点灰白。

老师傅的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拆开了烤箱的后盖,露出了里面复杂的线路和烧焦的元件,一股更浓烈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啧…麻烦啊…”老师傅摇着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嘀咕,“核心温控模块烧了,主电路板也糊了一块…这老家伙,零件都停产了,难搞哦…”

许蜜的心随着老师傅的每一句话,一点点沉入冰窟。她看着那些烧得焦黑的元件,最后一丝希望也即将破灭。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无力地靠在操作台边,闭上了眼睛。完了…终究还是…

“师傅!”秦骁急切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不管用什么办法!拆!换!找替代零件!只要能修好,让它重新工作!需要什么,我立刻让人送!现在!马上!”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属于“秦总”的、久违的强势和掌控力,瞬间打破了工作室里绝望的沉寂。他不再看许蜜,而是大步走到老师傅身边,蹲了下来,目光锐利地盯着那些烧毁的元件,仿佛要用意志力将它们复原。

“这…秦先生,不是钱的问题…”老师傅有些为难,“主要是零件…”

“零件我来解决!”秦骁打断他,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拨号,声音冷硬而高效,“小陈!立刻联系我们在德国的工业设备供应商!找同型号或兼容的温控模块和主电路板!告诉他们,不计代价!用最快的空运!三个小时内,我要看到东西在机场!不,两个小时内!你亲自去机场等!拿到立刻送过来!”

他语速极快,指令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个在许蜜面前温顺、笨拙甚至卑微的“大型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掌控一切的秦骁。

许蜜靠在操作台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蹲在油腻肮脏的烤箱旁,昂贵的西裤裤脚蹭上了灰尘和油污也浑然不觉;看着他因为急切和专注而紧锁的眉头,额角那道新疤在灯光下格外刺眼;看着他对着电话发号施令时,那久违的、属于“秦总”的凌厉侧脸…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打翻的调色盘,在她心中疯狂搅动。恨他此刻依旧强势的掌控?怨他再次介入她的人生?还是…无法否认地,被他此刻不顾一切、只为保住她心血的这份近乎偏执的专注所撼动?

老师傅被秦骁的气势镇住,也被那“不计代价”的承诺点燃了斗志。“好!秦先生!只要有零件!老头子我拼了命也给你把这老家伙救活!”他不再废话,立刻埋头,开始更仔细地清理烧毁的元件,为更换做准备。

秦骁挂断电话,没有起身,依旧蹲在烤箱旁。他沉默地看着老师傅工作,偶尔递个工具,动作笨拙却认真。他不再看许蜜,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台冒着焦糊味的老烤箱上。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微微绷紧的下颌,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和金属工具的碰撞声中缓慢爬行。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

小陈的效率惊人。不到两个小时,他气喘吁吁地冲进工作室,手里紧紧抱着一个贴着国际快递标签的保温箱。“秦总!零件!刚到!”

秦骁猛地起身,因为蹲得太久,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被小陈眼疾手快地扶住。“秦总!您没事吧?”

“没事!”秦骁一把推开小陈,夺过保温箱,急切地递给老师傅,“快!师傅!”

老师傅精神一振,立刻打开保温箱,拿出里面用防静电袋包裹着的崭新元件,开始争分夺秒地更换、焊接。

工作室里只剩下电烙铁焊接时发出的“滋滋”声和老师傅偶尔的指令。秦骁就站在旁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目光紧紧追随着师傅的每一个动作。他的脸色因为疲惫和病痛而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也有些干裂发白,但他站得笔直,仿佛所有的意志力都凝聚在一点——修好它!

许蜜也一直站在那里,没有离开。她看着秦骁强撑着站在那里,看着他因为高烧(小陈低声告诉她的)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他专注到近乎偏执的侧脸,看着他昂贵的衣服上沾满的油污和灰尘…心口那块坚冰,在那持续不断的“滋滋”焊接声中,在那沉默而固执的守护身影前,正以一种无法抗拒的速度,悄然融化、崩裂。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的阳光已经明晃晃地照进工作室。

“好了!”老师傅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试试!快试试!”

秦骁几乎是扑到电源开关前,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按下了启动键。

“嗡——”

一声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声,如同天籁般响起!老烤箱的显示屏重新亮起,柔和的光芒驱散了所有阴霾!加热管开始散发出温暖的红光!

修好了!真的修好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秦骁强撑的意志!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带着一种孩子般的纯粹喜悦和如释重负,直直地望向靠在操作台边的许蜜!

他甚至忘了两人之间那冰冷的隔阂,忘了那句“永别”,忘了所有的顾忌。他只想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

“好了!许蜜!好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种无法言喻的狂喜,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许蜜面前,沾满油污和灰尘的手下意识地就想抓住她的肩膀。

许蜜在他冲过来的瞬间,身体本能地绷紧,想要后退。但当她撞上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看到里面那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喜悦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渴望得到她认可的期待时,她后退的动作僵住了。

秦骁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前一刻,猛地停住了。他像是突然惊醒,想起了什么,眼底的狂喜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小心翼翼取代。他飞快地缩回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沾满油污的手掌,又紧张地看向许蜜,声音因为害怕被拒绝而变得低哑而急促:

“好…好了…你…你快试试?看看温度…行不行?”

他不敢再靠近,只是站在那里,沾满油污的脸上带着汗水和灰尘混合的狼狈痕迹,额角的新疤在晨光下清晰可见,眼神却像等待主人夸奖的大型犬,充满了紧张、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许蜜看着他。看着他满身的油污和狼狈,看着他额角的伤疤,看着他眼中那小心翼翼、生怕再次被推开的卑微期待…再想起他刚才不顾一切、强撑着病体也要修好烤箱的偏执模样…

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酸楚和悸动,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冲垮了她最后的心防!泪水毫无预兆地再次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着他沾满油污的手,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再也不是一年前那双只会签下冰冷命令、只会将她禁锢的手…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哽咽,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清晰地响起:

“秦骁,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的目光直视着他,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记住,你是合伙人,是支持者,是…男朋友(试用期)。”

“但永远、永远不再是我的‘主人’!”

“我的手艺、我的梦想、我的社交、我的工作…我的一切,没有‘禁止’,没有‘必须’!”

“再犯一次,就是永别。明白?”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秦骁的心上。他听着那“合伙人”、“支持者”、“男朋友(试用期)”的称呼,听着那斩钉截铁的“没有禁止,没有必须”,巨大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灭顶的酸楚瞬间淹没了他!他红着眼,用力地、拼命地点头,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明白!明白!再也不会了!晚晚…我…我用一辈子学…学着怎么好好爱你…尊重你…”

他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着伸出手,这一次,动作缓慢而带着无尽的虔诚,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轻轻握住了许蜜同样沾着面粉和糖霜、微微颤抖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冰冷的油污与微甜的面粉交融。没有惊心动魄的电流,只有一种劫后余生、尘埃落定的酸楚暖意,顺着指尖,缓缓流淌进两颗千疮百孔、却终于愿意再次靠近的心脏。秦骁的手掌宽大而粗糙,带着修理烤箱留下的油污和薄茧,此刻却小心翼翼地包裹着许蜜微凉的手指,力道轻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唯恐多用一分力,这来之不易的靠近就会再次碎裂。

他红着眼,喉结剧烈地滚动着,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许蜜,看着她睫毛上未干的泪珠,看着她眼底那层坚冰融化后露出的、带着疲惫和一丝不确定的柔软。巨大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灭顶的酸楚在他胸腔里冲撞,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晚晚…”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哽咽沙哑,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珍重。

许蜜没有挣脱,只是任由他握着。指尖传来的温度和他掌心的颤抖,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尖锐的抗拒。她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泪痕,目光越过秦骁的肩膀,看向那台重新发出低沉嗡鸣、散发着温暖红光的老烤箱。

“镜面…”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时间不多了。”

这句话像一道清醒的指令,瞬间将秦骁从巨大的情绪漩涡中拉回现实。他猛地回过神,意识到此刻最重要的是什么——保住她的心血,她的订单,她的“晚风甜铺”!

“对!镜面!”他立刻松开许蜜的手,动作快得像被烫到,生怕自己的触碰会耽误她一分一秒。他退开一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紧张和催促,“你快去!我…我帮你看着烤箱温度?或者…需要我做什么?”他像个急于表现却又怕帮倒忙的新手,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目光在许蜜和烤箱之间慌乱地切换。

许蜜看着他这副笨拙又急切的样子,心底那点酸楚的暖意又深了几分。她没说话,只是快步走向操作台,重新拿起量杯和温度计,开始专注地调试那锅至关重要的巧克力焦糖混合液。她的动作恢复了往日的精准和流畅,仿佛刚才的崩溃和绝望从未发生,只有微红的眼眶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昭示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劫难。

秦骁不敢再靠近操作台,他谨记着许蜜划下的界限——“没有禁止,没有必须”,更记得“合伙人”、“支持者”的身份。他像个忠诚的哨兵,默默地退到烤箱旁边,目光紧紧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温度数字,身体绷得笔直,仿佛守护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每一次温度有微小的波动,他都会紧张地看向许蜜,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老师傅和小陈早已识趣地退到了工作室角落,尽量降低存在感。空气中只剩下巧克力焦糖液在锅中轻微沸腾的咕嘟声,温度计搅拌的轻响,以及烤箱稳定运行的嗡鸣。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专注中飞速流逝。当许蜜将最后一份淋好镜面、闪烁着诱人金粉光泽的“黑金伯爵”慕斯送入急速冷冻柜时,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光洁的操作台上,也洒在许蜜疲惫却带着如释重负笑容的脸上。

“成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身体因为极度的紧绷和放松而微微晃了一下。

一直像根柱子般杵在烤箱旁的秦骁,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她身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她,又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臂时猛地顿住,僵硬地收了回来。他紧张地看着她,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累坏了吧?你…你坐着歇会儿?剩下的…打包什么的,我来?”他指了指旁边等待装盒的蛋糕,眼神里充满了“让我做点什么”的渴望。

许蜜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苍白脸上掩饰不住的病容和疲惫,再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的手指,心头一软。她没有拒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嗯。小心点,别碰坏了。”

这三个字,对秦骁而言,无异于最高赦令!他眼底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的孩子,用力点头:“好!我一定小心!”他立刻转身,动作甚至带着点雀跃,却又极力克制着,生怕动作太大惊扰了什么。他学着许蜜之前的样子,极其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开始给蛋糕套上透明的包装盒,系上丝带,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全神贯注,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许蜜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冷酷无情的秦总,此刻正弯着腰,笨手笨脚地给她的蛋糕系蝴蝶结,额角还带着那道为她修烤箱留下的浅疤,昂贵的衣服上沾着油污也浑然不觉。阳光勾勒着他专注的侧影,一种奇异的、带着烟火气的暖意,悄然弥漫在劫后余生的工作室里。

小说《甜铺有只粘人犬》 甜铺有只粘人犬 试读结束。

全文阅读>>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