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新郑篇)1. "公子何故着素衣"(《韩非子・解老》)新郑城头的积雪还未化尽,少年韩非裹紧素衣,像只被霜打蔫的茄子立在斑驳城墙上。
远处秦军如黑云压境,青铜戈矛泛着冷光,那旌旗上的 “秦” 字,活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刺得人眼睛生疼。
“公子,大王召您进宫!” 侍从官喘得像刚跑完马拉松,衣摆沾满泥雪,活脱脱从泥坑里滚出来的。
韩非瞥了眼城下,韩国使者正捧着象征上党郡的青铜印玺,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活像捧着烫手山芋,一步一挪地往秦军大营蹭。
这素衣,韩非这个月已经穿了第三回,每次割地求和都得套上,跟参加葬礼似的。
路过校场,几个宗室子弟正拿着断剑比划。
剑本是好剑,可惜在割地仪式上,被秦军将领随手一折,美其名曰 “折剑为盟”,现在倒成了大伙练手的道具。
“公子,咱韩国啥时候才能不割地啊?” 一个少年晃着断剑,阳光照在缺口上,闪得人心慌。
韩非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剑鞘,突然想起老爹韩釐王说过,韩国四面树敌,想活下去就得变法。
可现在呢?秦军一来,韩王就只会割地求和,宗室子弟空有一身本事,只能拿断剑练劈柴。
王宫深处,韩釐王对着地图唉声叹气,活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案几上堆着韩非写的治国建议,早被冷落成了摆设。
韩非跪在殿中,听着父亲和大臣们商量怎么割让上党郡,心拔凉拔凉的。
殿外的雪落在青铜鼎上,慢慢融化,就像韩国的国力,一点一滴地溜走。
. "刑名之间藏玄机"兰陵学宫里,竹简香气混着油墨味,韩非正低头批注《荀子》,笔尖在竹简上沙沙写着,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喧闹。
抬头一瞧,好家伙,李斯正举着一卷竹简,跟显摆宝贝似的,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同学。
“都瞅瞅!韩非兄的笔记,说人性本恶!” 李斯嘴角挂着坏笑,“人之初,性本恶?那咱打娘胎里出来就是坏蛋?” 韩非不慌不忙放下笔,看着李斯眼中的戏谑,语气平静得像碗凉白开:“人性本恶,所以才要用礼法管着,不然跟禽兽有啥区别?”“说得好!” 荀子不知啥时候冒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俩,“韩非重法,李斯重术,以后都是治国的好苗子!” 可这场辩论,就像表面平静的湖水,底下藏着暗礁。
李斯觉得治国得靠权术,玩得转心眼才能管住群臣;韩非却铁了心,认定只有严明法度,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有回韩非在竹林看书,李斯蹑手蹑脚想偷看笔记,跟做贼似的。
哪料韩非头也不回:“李斯兄想看就直说,何必学猫捉老鼠?” 李斯尴尬地干笑:“韩非兄学问深,小弟就是好奇。”
两人席地而坐,从人性善恶聊到治国之策,争得面红耳赤,从日出吵到日落,谁也没说服谁。
这场辩论,看似学术探讨,实则为日后分道扬镳埋下了 “定时炸弹”。
. "九重宫阙锁寒星"韩王安一即位,韩非跟打了鸡血似的,连夜赶工写出《五蠹》,满脑子都是治国大计,美滋滋地把奏章呈给韩王安,就等着被重用。
结果第一次上书,奏章被宦官折成纸鸢,在王宫上空飞来飞去。
宦官们笑得前仰后合:“公子文章写得妙,正好当风筝!” 第二次更离谱,竹简被宫女拿去垫妆奁,胭脂水粉洒得满篇花,字迹都糊成了一团。
宫女们还笑嘻嘻调侃:“公子的竹简比木片好使!”第三次,韩非亲自把奏章递到韩王安跟前。
谁能想到,韩王安看着看着就开始打盹,哈喇子流了一奏章,把《五蠹》初稿浸得透透的。
侍从们憋笑憋得脸通红,悄悄收走湿透的竹简。
韩非站在殿中,望着昏昏欲睡的韩王安,心彻底凉透。
他终于明白,这九重宫阙,就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罐子,再亮的寒星也照不进君王的心。
韩国的衰败,或许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自己的治国理念,在这荒诞的宫廷里,不过是废纸一张。
回到家,韩非瞅着被口水泡烂的竹简,苦笑着摇头。
他拿起笔,在残缺的竹简上继续书写,虽然现实荒诞,但他心中的法家思想,却像越烧越旺的火,愈发坚定:也许只有靠严明法度,才能打破这荒唐局面,让韩国重新支棱起来。
卷二:法剑淬火(著书篇)4. "墨池冻裂写春秋"新郑的冬天冷得不讲道理,连墨池都被冻出了脾气 —— 韩非握着匕首的手都快没知觉了,那池子里的墨汁却像块黑冰疙瘩,任他怎么戳都纹丝不动。
这位韩国公子此刻全然没了贵族架子,嘴里哈着白气,活像个在冰面上凿洞钓鱼的老汉,只不过他钓的不是鱼,是治国安邦的大道理。"
公子!不好啦!" 书童小乙连滚带爬撞开房门,棉鞋上的雪渣扑簌簌往下掉,"外头有群人说要找您理论理论!" 话音未落,门板就被 "哐当" 踹开,几个裹着破皮袄的汉子闯进来,领头那人腰间别着半块生锈的青铜剑,正是附近有名的混混头子盗跖。"
哟呵,这就是写 ' 法不阿贵 ' 的韩大公子?" 盗跖斜着眼,用剑柄挑起案头竹简,"您老天天在这儿咬文嚼字,知道兄弟们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不?有钱有势才是硬道理,您这破法度能当饭吃?"韩非放下匕首,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小水珠。
他指着窗外结满冰棱的街道:"看见没?那些卖菜的小贩为啥不抢你的钱袋?不是怕你拳头硬,是怕王法。
这法度就跟屋檐下的冰溜子似的,看着冷,可没它镇着,这世道早乱成一锅粥了。"
盗跖***油乎乎的脑袋,突然一拍大腿:"照您这么说,咱们这些混混也该守规矩?那还混个什么劲儿!""规矩不是捆人的绳子,是救命的船。"
韩非突然从袖中掏出半块发霉的饼子,"就像这块饼,你抢了能管一顿饱,可抢完呢?别人见你抢得痛快,都跟着抢,最后连发霉的饼子都没了。"
混混们面面相觑,竟一时语塞。
盗跖嘟囔着 "说不过你",踹开房门扬长而去。
韩非望着他们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突然想起韩王昏聩的脸 —— 比起说服这些混混,让那位整天打瞌睡的国君听懂法度的妙处,恐怕才是真正的难事。
他握紧匕首,在竹简上刻下 "法不阿贵,绳不绕曲",刀锋与竹片碰撞出火星,恍惚间竟像是在锻造一把无形的剑。
墨池的冰面突然 "咔嚓" 裂开细纹,不知是被他的执着打动,还是单纯被冻裂了。
. "说难岂止在齿舌"韩非口吃的毛病在讲学的时候格外明显。
那***带着十几个孩童蹲在酒肆屋檐下,嘴里磕磕绊绊念着《说难》,舌头像是被麦芽糖黏住了似的。
忽然他停了下来,指着酒肆门口挂着的龙形酒旗问:"小、小崽子们,你们说... 龙的喉、喉咙下为什么有逆鳞?"孩子们眨巴着眼睛,一个穿补丁袄的小男孩突然喊:"因为摸了会被龙吃掉!" 惹得众人哄笑。"
不、不对。"
韩非蹲下来,呼出的白雾喷在孩子红扑扑的脸上,"逆鳞是龙的底线,就像... 就像国君的面子。
臣子说话得像... 像炖老母鸡,火大了肉柴,火小了不熟,得掐准火候。"
"先生说话也结巴,却比我们说得明白!" 一个梳羊角辫的女孩突然冒出一句。
韩非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这时酒肆老板娘端着热酒过来,铜壶嘴冒着腾腾热气:"公子这话说得妙!就像我烫酒,时辰短了寡淡,时辰长了变醋。
和君王打交道,可不就得拿捏这分寸?"韩非盯着铜壶口的白雾,突然像被雷劈中似的跳起来 —— 他抓起孩子们用来练字的树枝,在泥地上画开:"对!对!' 法 ' 是火,' 术 ' 是壶,' 势 ' 就是这壶里的酒!火候、器皿、酒液缺一不可!"老板娘被他的举动吓得后退半步,孩子们却欢呼着围上来。
那天下午,泥地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 "法"" 术 ""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群孩子在玩什么新游戏。
而韩非回到家后,竹简上的字迹都带着酒肆里蒸腾的热气,那些晦涩的理论,竟真的被他酿成了能让人一口下肚的 "烈酒"。
. "咸阳纸贵非吾愿"当韩非还在新郑的书房里和冻墨较劲时,千里之外的咸阳城已经炸开了锅。
他的著作就像长了翅膀,从文人雅士的案头飞到了街头巷尾。
书商们眼睛都红了,连夜刻版印刷,恨不得把 "韩非" 两个字印成金字招牌。
更离谱的是,有人把《韩非子》里的句子拆开来当吉祥话卖 ——"世异则事异" 成了商铺开张的对联,"法不阿贵" 被刻成了镇宅符。
李斯坐在自家书房里,盯着案头那堆伪造的《韩非子》,脸色比锅底灰还难看。"
这些奸商!连死人的钱都赚!" 他气得抓起竹简就往火盆里扔,却忘了手里还握着蜡烛。
火苗 "呼" 地窜起来,瞬间燎到了他精心打理的胡须。"
大人!您的胡子!" 仆***喊着冲进来。
李斯手忙脚乱地扑火,对着铜镜一看,半边胡须焦黑卷曲,活像被火烧过的扫帚。
他又气又笑,对着冒青烟的竹简嘟囔:"韩非兄啊韩非兄,你这书比火折子还厉害!"而此时的秦王嬴政...